第四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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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
侍從想了想，於是湊上前去：“您呀，那會兒才兩三歲，還不大能記事呢。是尼姑庵裏的一個尼姑抱來的，她見你生得白凈，留在寺院裏養著，覺著倒是可惜了。於是便將您送到了戲園子，跟著班主學唱戲，也不算虧了這副皮囊。”
“你打哪兒聽來的？”三月桃一驚。
“老班主和那尼姑的談話，被我無意間給聽到了。那個時候，我才八歲。只記得他們談及此事，神色無比慌張。班主關門時，瞧見我在那裏偷聽，還狠狠揍了我一頓呢。”侍從極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。
三月桃聽後，忙站起來問：“後來呢，你還聽到些什麽？”
侍從撓撓頭，有些為難：“至於別的，我可就一概不知了。當時班主揍了我一頓後，又罰我到後院的禪房裏面壁思過去了。再後來，班主見我笨拙，不是學藝的好料子。便命我跟在你身邊，只打個下手。這一跟，從江南到京城。仔細算來，也有好些個年頭了。”
三月桃失落的哦了一聲，將臉帕遞給了侍從。走至窗前，望著外頭發呆。
侍從笑著安慰道：“人呀，都是命使著往前走的。您當初若是不來戲園子，那江南怎麽會出了一個頂有名的角兒，叫三月桃呢？別說在江南了，就算在這昌盛繁榮的京城，也照樣比別人紅。”
“京城……”三月桃喃喃著，腦海裏登時出現了弘時的身影。
他玩世不恭的樣子，亦或是郁郁寡歡的樣子。還有，他看向他時，眼神裏的那種捉摸不透。這些就像走馬燈一樣，一一閃過。
三月桃不懂，為何每每想起他，心裏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讓人說不清，道不明的。
四阿哥府。
灑掃院子的婢女忽然指著一棵桃樹，驚呼：“瞧，喜鵲在這搭窩了！”
另一個婢女停下來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，也一樂：“還真是，昨兒還沒有呢。”
弘歷站在她們身後，擡頭望著喜鵲窩，說道：“好兆頭。”
婢女喜笑顏開的擁了上去，開始奉承：“咱們四爺貴氣，招來的，都是些吉祥鳥。”
另一個附和：“可不，喜鵲搭窩，自然是喜兆。咱們四爺呀，也必然會好事將近呢。”
“你們這幫丫頭，嘴巴跟抹了蜜似的。成，就沖這番話，每人賞一吊錢。得了空到集市上去，稱些零嘴吃吧。”
弘歷對府上的婢女，向來態度溫和。是時一番巧語，又說到他心坎裏去了，自是高興。
“謝四爺！”
兩個婢女聞言，相視一笑。連忙行屈膝禮，紛紛領賞去了。
自去年農歷冬月末，貴妃年氏病逝後，其次兄年羹堯因君臣失和，也於同年農歷臘月被賜令自盡。她跟前的懷柔，則被打發到了皇後娘娘那裏侍奉。
且不說年氏在世時的囂張跋扈，就已經讓皇後大為不滿了。如今好不容易得以清靜，卻又多了個礙眼的在跟前。烏拉那拉氏每每瞧見她，就像瞧見了年氏一般，實在惹人厭煩。故而，便時常對懷柔非打即罵的。
一天，因茶水放涼了，懷柔又挨了打。她覺得委屈，卻又無處宣洩。只能趁著皇後娘娘休憩的空當，一個人跑出來，蹲在墻角處抽泣。
三多扛著笤帚經過此處，忽聽一陣女子的哭泣聲。仔細一尋，才發現是懷柔。三多把笤帚放在墻邊，猶豫了一下，然後走過去。
“懷柔。”三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小聲喚她。自打懷柔換了新主子，處境和以前相比，那是不大一樣了。身上經常掛著傷，青一塊紫一塊的。而三多只能看在眼裏，卻什麽忙也幫不上。
對方止住哭聲，胡亂抹了把眼淚，轉過身來，勉強擠出一抹笑來：“何三多。”
“瞧你，哭得跟淚人似的。”三多見她臉上還掛著沒擦凈的淚水，便欲伸手去擦，卻被懷柔給躲開了。
三多問：“那幫人又打你了？”
“我得回去了。”懷柔只是找借口離開，什麽也不願意多說。
三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，撩開袖子一看，心裏頓時不是滋味。只見其滿臂傷痕，新傷疊著舊傷，看著尤為觸目驚心。
“太可惡了！”三多憤憤不平。
懷柔收回了胳膊，登時走開。
三多看著她的背影，咬了咬牙，大聲說道：“我想幫你！”
“你只是一個灑掃太監，怎麽幫我？”懷柔停下，轉身反問。
“我……”這句話問的三多頓口無言。
懷柔失落的跑開。
三多默默拿起笤帚，站在原地楞了許久。
甬道內，只見墻角下，丁有清寂寞的斜躺在地上，用手撐著頭，觀看著來往的宮女。
等了好一會兒，才瞧見一個長相不錯的宮女，他連忙吹聲流氓哨，然後開始搭訕：“餵！”
誰知，對方理都不理他一下，便匆忙走開了。
丁有清嘆了口氣，忽然發現前面又過來了一個容貌姣好的宮女。他怎肯錯過，舔了舔嘴唇，露出了一抹自認為最帥氣的微笑：“美女，請留步。”
宮女一楞，很是奇怪的看向他。
“你大可不必用這麽疑惑的眼神看著我，之所以叫住姑娘，是有個問題想問。”丁有清溫柔的看著她。
“問什麽？”宮女很是莫名其妙。
丁有清直勾勾的盯著女子的胸部，大膽的調戲：“敢問這位姑娘，今日所穿的肚兜，是紅色還是綠色的？”
宮女登時氣惱羞臊：“我呸，神經病！”
便一甩袖子，憤憤的離去。
“切，不識好歹，真是一個比一個醜。”丁有清又是自討沒趣，罵罵咧咧的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。
這時，就見前面緩緩走來幾個太監，每人手裏捧著禦窯廠進貢的一批瓷器，正由領事太監帶領著送往內務府。
丁有清湊上前去看了看，這些瓷器，雖器形恰如其分。但從制瓷風格來講，全都偏向淡雅。
“嘖嘖，不行。”丁有清搖搖頭。
領事太監停下質問：“幹什麽，瞎說什麽呢，哪裏不行了？”
丁有清不屑的撇撇嘴：“圖案紋飾不夠新穎。”
“嘿，我說，你一個小太監懂什麽？趕緊一邊去，別妨礙我們做事。”領事太監不耐煩的開始攆人。
丁有清趕緊放話：“我能幫你們推陳出新，保準燒造出來的瓷器能讓皇上看了，讚不絕口。”
果然，那人有似乎興趣了。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有清，有些懷疑的問：“你果真有法子？”
“廢話，我是學設計的。你今兒碰上我，算是走運了。”丁有清故意將身後的辮子拿到前頭來把玩，又得意的往後一甩。
這一番賣弄，看的那人一楞一楞的。說他是吹牛吧，但瞧這臉膛子，也不是那種歪瓜裂棗之相。說他不是吹牛吧，又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太監，怎會有如此之才。
領事太監還是將信將疑：“你若真有本事，怎麽還只是個掃地的，怕是在這唬我玩呢吧？”
“瞧你這話說的，聽過一句話沒？天才離成功，往往只差一個伯樂而已。”丁有清堅定的豎起食指。
見領事太監若有所思，丁有清趁機說道：“就是不知道領事公公您，是不是我丁有清的伯樂。”
“那你怎麽讓我信服呢？不能光說空話吧，總得讓我瞧瞧，你到底是幾斤幾兩才成啊。”領事太監那尖細嗓子，聽起來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似的。
“自然自然，三天後我去找您。至於幾斤幾兩，到時一看便知。”丁有清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。
“成，那我等著。”領事太監瞟了他一眼，隨即沖身後的太監們一揮手，隊伍便又繼續前行。
丁有清心裏一陣竊喜：“我丁有清終於要鹹魚大翻身了！”
三天後，丁有清準時等候在了內務府門前。
不一時，那天的領事太監便出來了。見著他，稍微有些吃驚：“喲呵，還真來了。”
丁有清默不作聲的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宣紙，遞給了領事太監。那人攤開一看，瞬間目瞪口呆。
只見紙上畫著一個造型新奇的瓶子，通身黃地，形似包袱，束口皺褶。瓶頸紅帶系結，上端瓶口畫有小花瓔珞。瓶身祥雲下，一只紅冠鳳凰展翅，飛於牡丹雛菊叢上。如此的紋飾繁密，設色繽紛，他還是頭次見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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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從想了想，於是湊上前去：“您呀，那會兒才兩三歲，還不大能記事呢。是尼姑庵裏的一個尼姑抱來的，她見你生得白凈，留在寺院裏養著，覺著倒是可惜了。於是便將您送到了戲園子，跟著班主學唱戲，也不算虧了這副皮囊。”
“你打哪兒聽來的？”三月桃一驚。
“老班主和那尼姑的談話，被我無意間給聽到了。那個時候，我才八歲。只記得他們談及此事，神色無比慌張。班主關門時，瞧見我在那裏偷聽，還狠狠揍了我一頓呢。”侍從極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。
三月桃聽後，忙站起來問：“後來呢，你還聽到些什麽？”
侍從撓撓頭，有些為難：“至於別的，我可就一概不知了。當時班主揍了我一頓後，又罰我到後院的禪房裏面壁思過去了。再後來，班主見我笨拙，不是學藝的好料子。便命我跟在你身邊，只打個下手。這一跟，從江南到京城。仔細算來，也有好些個年頭了。”
三月桃失落的哦了一聲，將臉帕遞給了侍從。走至窗前，望著外頭發呆。
侍從笑著安慰道：“人呀，都是命使著往前走的。您當初若是不來戲園子，那江南怎麽會出了一個頂有名的角兒，叫三月桃呢？別說在江南了，就算在這昌盛繁榮的京城，也照樣比別人紅。”
“京城……”三月桃喃喃著，腦海裏登時出現了弘時的身影。
他玩世不恭的樣子，亦或是郁郁寡歡的樣子。還有，他看向他時，眼神裏的那種捉摸不透。這些就像走馬燈一樣，一一閃過。
三月桃不懂，為何每每想起他，心裏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讓人說不清，道不明的。
四阿哥府。
灑掃院子的婢女忽然指著一棵桃樹，驚呼：“瞧，喜鵲在這搭窩了！”
另一個婢女停下來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，也一樂：“還真是，昨兒還沒有呢。”
弘歷站在她們身後，擡頭望著喜鵲窩，說道：“好兆頭。”
婢女喜笑顏開的擁了上去，開始奉承：“咱們四爺貴氣，招來的，都是些吉祥鳥。”
另一個附和：“可不，喜鵲搭窩，自然是喜兆。咱們四爺呀，也必然會好事將近呢。”
“你們這幫丫頭，嘴巴跟抹了蜜似的。成，就沖這番話，每人賞一吊錢。得了空到集市上去，稱些零嘴吃吧。”
弘歷對府上的婢女，向來態度溫和。是時一番巧語，又說到他心坎裏去了，自是高興。
“謝四爺！”
兩個婢女聞言，相視一笑。連忙行屈膝禮，紛紛領賞去了。
自去年農歷冬月末，貴妃年氏病逝後，其次兄年羹堯因君臣失和，也於同年農歷臘月被賜令自盡。她跟前的懷柔，則被打發到了皇後娘娘那裏侍奉。
且不說年氏在世時的囂張跋扈，就已經讓皇後大為不滿了。如今好不容易得以清靜，卻又多了個礙眼的在跟前。烏拉那拉氏每每瞧見她，就像瞧見了年氏一般，實在惹人厭煩。故而，便時常對懷柔非打即罵的。
一天，因茶水放涼了，懷柔又挨了打。她覺得委屈，卻又無處宣洩。只能趁著皇後娘娘休憩的空當，一個人跑出來，蹲在墻角處抽泣。
三多扛著笤帚經過此處，忽聽一陣女子的哭泣聲。仔細一尋，才發現是懷柔。三多把笤帚放在墻邊，猶豫了一下，然後走過去。
“懷柔。”三多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小聲喚她。自打懷柔換了新主子，處境和以前相比，那是不大一樣了。身上經常掛著傷，青一塊紫一塊的。而三多只能看在眼裏，卻什麽忙也幫不上。
對方止住哭聲，胡亂抹了把眼淚，轉過身來，勉強擠出一抹笑來：“何三多。”
“瞧你，哭得跟淚人似的。”三多見她臉上還掛著沒擦凈的淚水，便欲伸手去擦，卻被懷柔給躲開了。
三多問：“那幫人又打你了？”
“我得回去了。”懷柔只是找借口離開，什麽也不願意多說。
三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，撩開袖子一看，心裏頓時不是滋味。只見其滿臂傷痕，新傷疊著舊傷，看著尤為觸目驚心。
“太可惡了！”三多憤憤不平。
懷柔收回了胳膊，登時走開。
三多看著她的背影，咬了咬牙，大聲說道：“我想幫你！”
“你只是一個灑掃太監，怎麽幫我？”懷柔停下，轉身反問。
“我……”這句話問的三多頓口無言。
懷柔失落的跑開。
三多默默拿起笤帚，站在原地楞了許久。
甬道內，只見墻角下，丁有清寂寞的斜躺在地上，用手撐著頭，觀看著來往的宮女。
等了好一會兒，才瞧見一個長相不錯的宮女，他連忙吹聲流氓哨，然後開始搭訕：“餵！”
誰知，對方理都不理他一下，便匆忙走開了。
丁有清嘆了口氣，忽然發現前面又過來了一個容貌姣好的宮女。他怎肯錯過，舔了舔嘴唇，露出了一抹自認為最帥氣的微笑：“美女，請留步。”
宮女一楞，很是奇怪的看向他。
“你大可不必用這麽疑惑的眼神看著我，之所以叫住姑娘，是有個問題想問。”丁有清溫柔的看著她。
“問什麽？”宮女很是莫名其妙。
丁有清直勾勾的盯著女子的胸部，大膽的調戲：“敢問這位姑娘，今日所穿的肚兜，是紅色還是綠色的？”
宮女登時氣惱羞臊：“我呸，神經病！”
便一甩袖子，憤憤的離去。
“切，不識好歹，真是一個比一個醜。”丁有清又是自討沒趣，罵罵咧咧的起身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。
這時，就見前面緩緩走來幾個太監，每人手裏捧著禦窯廠進貢的一批瓷器，正由領事太監帶領著送往內務府。
丁有清湊上前去看了看，這些瓷器，雖器形恰如其分。但從制瓷風格來講，全都偏向淡雅。
“嘖嘖，不行。”丁有清搖搖頭。
領事太監停下質問：“幹什麽，瞎說什麽呢，哪裏不行了？”
丁有清不屑的撇撇嘴：“圖案紋飾不夠新穎。”
“嘿，我說，你一個小太監懂什麽？趕緊一邊去，別妨礙我們做事。”領事太監不耐煩的開始攆人。
丁有清趕緊放話：“我能幫你們推陳出新，保準燒造出來的瓷器能讓皇上看了，讚不絕口。”
果然，那人有似乎興趣了。上下打量了一下丁有清，有些懷疑的問：“你果真有法子？”
“廢話，我是學設計的。你今兒碰上我，算是走運了。”丁有清故意將身後的辮子拿到前頭來把玩，又得意的往後一甩。
這一番賣弄，看的那人一楞一楞的。說他是吹牛吧，但瞧這臉膛子，也不是那種歪瓜裂棗之相。說他不是吹牛吧，又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太監，怎會有如此之才。
領事太監還是將信將疑：“你若真有本事，怎麽還只是個掃地的，怕是在這唬我玩呢吧？”
“瞧你這話說的，聽過一句話沒？天才離成功，往往只差一個伯樂而已。”丁有清堅定的豎起食指。
見領事太監若有所思，丁有清趁機說道：“就是不知道領事公公您，是不是我丁有清的伯樂。”
“那你怎麽讓我信服呢？不能光說空話吧，總得讓我瞧瞧，你到底是幾斤幾兩才成啊。”領事太監那尖細嗓子，聽起來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似的。
“自然自然，三天後我去找您。至於幾斤幾兩，到時一看便知。”丁有清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。
“成，那我等著。”領事太監瞟了他一眼，隨即沖身後的太監們一揮手，隊伍便又繼續前行。
丁有清心裏一陣竊喜：“我丁有清終於要鹹魚大翻身了！”
三天後，丁有清準時等候在了內務府門前。
不一時，那天的領事太監便出來了。見著他，稍微有些吃驚：“喲呵，還真來了。”
丁有清默不作聲的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張宣紙，遞給了領事太監。那人攤開一看，瞬間目瞪口呆。
只見紙上畫著一個造型新奇的瓶子，通身黃地，形似包袱，束口皺褶。瓶頸紅帶系結，上端瓶口畫有小花瓔珞。瓶身祥雲下，一只紅冠鳳凰展翅，飛於牡丹雛菊叢上。如此的紋飾繁密，設色繽紛，他還是頭次見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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